宁可不要一亿税收也不接手中超队，中国足球咋混成这样了？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无人不识君”

这是绍兴柯桥越甲俱乐部留给球迷的离场感言。这条定时在“520情人节”0点的微博没有一丝你侬我侬的甜蜜，更像是对青春、对梦想、对过往的一种浪漫又悲壮的诀别。

如果“绍兴柯桥越甲”这个名字过于陌生的话，那么“大连毅腾”、“哈尔滨毅腾”这个名号报上来，会不会就熟悉了很多？这支培养出胡兆军、季铭义、阎嵩、张耀坤、安琦、冯潇霆、赵旭日、董方卓、朱挺、王大雷、于汉超、杨旭、杨善平、戴琳等一大批国脚级的俱乐部号称“中国阿贾克斯”。和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同龄的他们曾经高光地在中超亮相过，尽管单赛季仅取得五场胜利，但热情的哈尔滨球迷将会展中心体育场变成了“魔鬼主场”，成为中超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没错，他们背叛了东北球迷们，辗转于大连、哈尔滨、烟台和绍兴。可作为一家民企，如果没生存危机，谁又愿意抛弃金牌球市，背井离乡作全中国第二号“流浪者球队”呢？

同样行将就木的重庆两江竞技俱乐部向大家揭示了在中国搞足球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俱乐部领队魏新向社会出示了当代集团写给重庆相关部门的手写稿。据悉重庆当代从2020年开始欠薪，截止到2021年4月30日，俱乐部总共欠款551,696,575.87 元。2021年5月-2022年3月俱乐部未付 202,130,702.03 元。而俱乐部本赛季的运营支出将达到1.7亿元。

鉴于重庆队内部普遍被欠薪16-18个月，所以根据数据不难算出，在金元足球大行其道之时，重庆这种中下游球队每年工资支出3-4亿之间；在第一轮限薪之后，工资支出被腰斩到2亿；而在第二轮限薪后，工资支出定格在1.5亿元上。

钱是好东西，它能公平地反映出一些东西。勒紧裤腰带凑出1亿元玩中超的哈尔滨毅腾以“8连败”的方式降级；重庆队3-4亿的工资勉强混个温饱不降级；而每年投入20多亿的恒大、上港则始终处于第一集团领头羊位置。

这是什么概念呢？在哈兰德还没转会的时候，德甲波鸿队主帅听说哈兰德7500万欧元转会费的时候吐槽：“7500万欧元足够支撑波鸿队在德甲联赛踢三年！”

也许这个数字有转会费因素左右，那么更直观的数字是，法甲和西甲联赛保级队伍每年的运营费用在1500万-2500万欧元（约合1.8亿元人民币）之间。也就是说中超中下游队的单赛季支出是欧洲五大联赛同级别球队的2倍以上。

然而，欧洲联赛俱乐部大多数是盈利的，36支德甲德乙俱乐部，只有8家的财政是亏损的。

按照职业足球理念，球员支出占俱乐部收入的50%是财政最健康的状态。欧洲五大联赛中最不健康的是意甲，90%的数字尚且是在刀尖上跳舞了，中国职业联赛在疫情之间估计已经达到300%以上，已经不能用“什么水平”来调侃了。更何况在断了进项的疫情时代，职业足球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一个吸钱的无底洞。

昨天我说到了腾讯体育的衰落，其实有一点没有提及的是，在资本全面退场的时候，背靠中国移动的咪咕则反其道而行之，大肆进军体育市场。这无疑是一个信号，那就是被资本消费了一波之后，越来越多的领域将“国家队化”，而体量相对不起眼的体育不过是这桌大菜的一道开胃汤而已。

然而中国的职业足球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产业，只是简简单单的行业而已。更何况早在甲A时期，中信集团就给国安俱乐部定性为“不良资产”。在北京人民心中占据至高无上地位的俱乐部都是不良资产，那就更何况中国足球这么大一个盘子了。

以重庆两江竞技为例，2021年4月30日之前的5.5亿是当代集团的欠款，当时已经作出明确，这个日子之后的款项该由重庆当地政府、两江区政府、重庆的国企负担了。然而一年又三个礼拜过去了，重庆市政府连要接手的意思的都没有，而在疫情期间濒临倒闭的当代集团再也坐不住了，给政府写信；球员看要不回来钱了，各种闹事。

大家都知道，政府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有用处、有声音。在各地政府、社会金主们投资足球的一员迅速冷却的当下，重庆市政府能批给球队每年5000万已经是“法外开恩”，而剩下这1.2亿元的缺口稍有处理不慎都会被授人以柄，成为自己政绩的污点。在这种事情上，各地那些部级高官在面对对自己没好处的事业时，往往会采取“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消极对抗政策，至少也是看国家上方的脸色行事。很早之前我就在其他文章中说过，足协区区一个司局级单位。就吆五喝六地指挥各地方的封疆大吏（尽管主管体育和文教的副职官员是政府部门里实权最小的）干活，这是典型没睡醒的妄想症表现。

有关部门做得有多决绝呢？按照债务分割约定，截止2021年4月30日止，由当代集团承担的 551,696,575.87元债务，产生了近亿元国家财政税收。加上之后一年所欠下的2亿多元欠款，重庆两江竞技俱乐部的欠税轻松破亿。尽管球员和工作人员们愿意放弃5.5亿应得欠款（其实他们明白，即使不放弃。这钱也要不回来）、尽管当代集团威胁“俱乐部所有债务全部对应当代集团授权”，也就是说政府不管的话，连欠款带税就都没有了，反正老子已经破产了，也不多这5.5亿的包袱了，虱子多了不咬，老子怕谁啊？

可重庆有关部门依旧无动于衷。

截止至老编打完上面的文字时止，当代集团和魏新给政府写的信/澄清函已经在社交媒体上被删去，可重庆队的前途却依旧是无比看淡。这支在甲A末年通过买壳还魂的俱乐部正在面临的，是远比20年前更加残酷的现实。球队已经通知球员“球队账上没钱，以后也不会有钱进来。”更是有球迷在俱乐部门口拍到球队似乎在卖废品，这家西南地区唯一的中超球队，即将作鸟兽状散？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是昔日大连毅腾留给中国球迷、中国足球的绝唱。有故事又有事故，他们自然做到了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悲剧的是，他们只是中国足球浪潮中的一个浪花，随着重庆队这块多米诺骨牌的倒下，未来会有更多中超球队相继雪崩，河北队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时候再看看，足协先把足球投资人弄死，再告诉他们“一年内还清欠款”，然后发放准入许可的举动有多可笑。

也许“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比高适的诗更适合当下的中国足球，不管是足协、投资人，还是从业者和球迷……